京都,醍醐寺。賞櫻會甫過,遊客甚稀。
剛上香許過願,靜茵的心仍沉落,一如夜空失墜的殞石。都怪自己一時鬼迷心竅,竟應允了國忠的非分請求。
「我有股票內線消息,這一波炒作下來至少賺上一倍,我們就有錢買房子結婚了。」
「可、可是一旦被察覺了,你這課長和我這會計部都會吃上官司的。」靜茵向來奉公守法,對此等非法的冒險不免膽顫踟躕。
「我們只是暫時『借用』一下公款,兩個禮拜後,我們把股票賣出後再把錢存進去,不就神不知鬼不覺了?」
原以為天衣無縫的計畫,怎奈人算不如天算,股市狂跌,挪用的公款不僅慘遭套牢,連他們倆原先存的結婚基金也一併血本無歸。
眼看月底將屆,老板又要查帳了,情急下,靜茵只得偽稱遠嫁日本的姊姊即將臨盆,請了一週的假暫緩拖延一下。
「怎樣?有起色嗎?」
「還在跌,賣不掉!」
這是他們每天越洋電話中不變的問與答。始終盼不到轉機。
寺院裏,長長的迴廊上只有靜茵獨行踽踽,風吹落葉的沙沙聲伴著單調的腳步,益顯淒清。
這是靜茵第一次到醍醐寺,但從進門第一眼起,她就有種舊地重遊、似曾相似的感覺,五重塔、金堂內的佛像、兩旁的景物......
一切,都熟悉得教人心驚。
就像此刻漫踱迴廊中,她居然毫無來由地知道:盡頭拐個彎便是三寶院庭園,拱橋旁錯落的櫻花樹此時應已落盡了繽紛,橋下的湖面會浮滿小小花瓣,
頑皮孩子偶爾擲下的石子劃破了湖面,濺起一道道白色水花,冰涼沁骨的湖水,冰冷啊......寒意,驀地竄遍渾身每個毛細孔,冷!莫名的冷!
冷得靜茵渾身都劇烈顫慄起來,她想轉身逃走,卻止不住前進的步履,冥冥中,似乎有股神秘的力量牽引著她,身不由己,只能向前走、向前走......
瑟瑟風中,她聽到有人在低喚:「惠子,惠子。」
「誰?誰在叫我?哦,不,我不叫惠子!」靜茵抱緊昏脹欲裂的腦袋,狂亂地喃喃自語。停不了的腳步仍繼續向前走......迴廊的盡頭,果然和她腦海裏的景象,幾乎一致!
震懾、驚駭中,世界突然失速旋轉了起來,歷史的膠卷一幕幕在她眼前播放────拱橋上,一名魁梧的武士和一名身穿和服的少女並肩佇立。
「懷孕?妳怎麼這麼不小心?」武士不耐地咕噥:「惠子,妳也知道下個月我就要迎娶主公的外甥女了,這婚事是豐臣將軍作的主,我不能......」
「我知道,我只是一個身份低微的婢女。」少女噙著淚哀求道:「可是,請讓我生下,好嗎?求求你。」
武士陰森著臉沉吟半响,倏地伸出手,將少女推入湖中!
「不────」
靜茵石破天驚的一聲驚呼,竟穿過了時空的藩離,想徹了整個醍醐寺!武士,那位備受豐臣秀吉寵信的武士,驚懼地朝她這方向望過來,「誰?是誰?」
她看清楚了武士的臉,那絕情如刑場劊子手的表情,那張臉────
「誰?出來!」武士的視線來回掃過靜茵,卻似乎看不到她的存在,怔忡了幾秒,一縱身,人已匿入遠處。
湖中,少女的身子愈沉愈深,忿恨難解的雙眸,是她沉溺前最終的控訴!就在少女滅頂的那一刻,靜茵頓覺天旋地轉,眼前一黑......
昏倒神社後翌日,靜茵不顧姊姊的慰留,執意返回台灣。
「該來的就讓它來吧!」她堅決地對來接機的國忠表明:「明天,我決定向老闆坦承一切,我會求他不要將我們移送法辦,讓我們分期償還。」
「但是,一百多萬呢,我們要到何時才還得清?」
「不然又能怎麼辦呢?我想過了,這是唯一解決的方法。」
兩人一路無語。車子下了交流道,國忠突然駛往另一個方向,「去哪?」靜茵問。
「去碧潭走走,嗯?」
入夜的碧潭,煙波靄靄,兩人臨水而立,「妳記得妳就是在這裏答應我求婚的嗎?我們約好以後要生兩個女孩,妳說,女兒貼心。」
他在試圖以甜蜜的往事動搖靜茵的決定,他不能讓靜茵毀掉他的前途。
靜茵沒有搭腔,凝重的側影說明了她的決心。
眼見勸阻無效,國忠猛一咬牙,欺近靜茵────「你想幹什麼?」
靜茵倏地跳開,閃過了國忠向前推的手勢。「你想要我死,嗯?我死了,大家會以為是我虧空公款,畏罪自殺,這樣你就可以脫身了,對不對?」
她憤然甩了滿臉通紅的國忠兩耳光,轉身衝上車,將車駛走。
女人永遠不解的是,男人的狠心。靜茵忘不了那個日本武士的臉,那張長得和國忠一模一樣的臉!
擷取自 女人,不必等愛◎小彤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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