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和何麗珠站在爸媽房間的梳妝鏡前,嘻嘻哈哈的拿起化妝品往臉上又塗又抹。我先用粉撲沾上粉,往臉頰左拍拍、又拍拍,皮膚馬上就變白了。我覺得當大人真好,臉髒了也不必洗,只要抹一下粉就可以變白了。我拿起口紅轉呀轉,轉成一條長長的棒棒糖,可是才碰到嘴巴,口紅就「啪!」斷了。「糟糕,怎麼辦呢?」何麗珠緊張地看著我。「完蛋,這下我慘了。」


       我拾起掉在梳妝台上的半截口紅,想把它黏回去,卻一點用也沒有。「啊!對了!」我大叫一聲,跑去廚房挑了一條細牙籤,折成對半,把半根牙籤的一部份插入口紅盒裡的口紅中央,再把斷掉的那截口紅插在露出頭的牙籤上,靠著牙籤,兩邊的口紅終於又相親相愛,變回一國了。


  「哇!妳好棒喔!」何麗珠忍不住鼓起掌來。「沒什麼、沒什麼。」雖然表面上裝出很謙虛、很不在乎的樣子,我的心裡可高興得很,我覺得自己真是聰明,也很像科學家,想出了這麼天才的方法,說不定可以得到諾貝爾獎呢。


  我用手指沾了桌上的口紅屑,塗在嘴唇上面,再學媽拿腮紅在臉頰上畫兩個紅紅的大圈圈。我和何麗珠得意的照著鏡子,啊!真是太美麗了,我們兩個人看起來真像童話故事中的白血雪公主啊!


  「這是香水耶。」何麗珠拿起香水瓶往身上噴。「哇!我也要玩。」我將香水往頭上、衣服、腳底噴了幾下,「奇怪,怎麼沒有變少呢?」我拿著香水跑進跑出找蚊子噴,又去噴波卡的狗屋,讓狗屋變成「香閨」。然後,我把鞋櫃打開,替每個人的鞋子「消毒」,尤其是爸的香港腳皮鞋,連波卡都不肯放,看來只有香水可以救它們了。


  我噴!我噴!我噴噴噴!噴香水真是太好玩了,不知道有沒有專門請人噴香水這樣的工作呢?我長大以後一定要去做。


  我實在噴得太開心了,等到發現時,香水已經少掉半瓶多,我趕緊把它藏在梳妝台的一大堆瓶瓶罐罐後面。


  我打開媽的衣櫥找來一個皮包,再把剛洗好的枕頭套當成披肩,然後穿上媽的高跟鞋,鞋子很大又很高,穿上去就像踩在大船上,搖搖晃晃的,真是有趣!我好像一下子變成大人了。「何太太,好久不見啊」我模仿媽的口氣。


  何麗珠也拿了另一個皮包,學起她媽媽。「哎喲!楊太太,你怎麼愈來愈漂亮了?」「喔呵呵,哪裡,哪裡。」「呼呼呼,全部,全部。」


  我們兩個人扭呀扭到客廳,我倒了兩杯果汁,還拿出媽收起來專門請客人的高級點心,「呵呵喔,不好意思,何太太,沒什麼好東西招待。」


  這些點心平常媽是不准我們吃的,媽說這些好點心是用來招待客人,可是,每次有客人來,把這些點心端出去卻一直說:「沒什麼好東西招待。」大人真是奇怪!


  「呼呼呼,妳太客氣了,對了,妳知不知道李先生外面有女人,李太太前兩天還跟她吵著要離婚呢。」何麗珠學何媽媽在說話。


  「真的呀?我也聽說,對面的陳先生得了痔瘡要開刀耶。」我和何麗珠學的是我們的媽媽。我們都想不通,是不是所有的媽媽都一樣?他們頭上都裝有最新的雷達天線,隨時「滴嘟、滴嘟」收集每家的情報,而且只要聚在一起就會嘰嘰喳喳討論個不停。像媽每次跟隔壁借蔥或醬油,都要花半個小時以上,有時爸忍不住了,要我去叫媽回家,我一去就會看到好幾個婆婆媽媽圍成一圈在東家長、西家短,從哪家夫妻打架了、誰家小孩考零分,到誰的表叔的兒子家的小狗叫什麼名字,他們都一清二楚,就跟電視上那些「長江一號」、「長江二號」一樣了不起。


        學完了自己的媽媽,何麗珠又提議改學班上同學的媽媽,她第一個學的是林素貞的媽媽。「我們素貞這次月考才『只』考了第三名,氣死我了。」「第三名很不錯了,我們家耀揚功課雖然普通,可是我很注重他的才藝發展,我讓他學小提琴、英文和日文,他爸爸還準備明年再讓他學鋼琴和心算。小孩子從小就要好好栽培,不要讓他輸在起跑點。」


        我學的是陳耀揚的媽媽,他媽媽跟他一樣都很愛放臭屁,有一陣子臭屁揚很喜歡用英文和日文來罵人,什麼「八腳鹿」、「八哥」、「雪特」,他說那是罵人「渾蛋」、「笨蛋」、「狗屎」的意思。反正我們也通不懂,所以不會生氣。


  「咯咯咯,我們家舒玉也是。」何麗珠換學葛舒玉的媽媽了,「她的舞蹈老師說她是個天才,要我過幾年送她到國外學舞呢,咯咯咯


  前兩週的教學參觀日,老師還沒進到教室前,許多家長就聊起天來,他們一直再說自己的小孩多聰明、多能幹,好像把參觀會當成「吹牛大會」了。尤其是葛媽媽,她的嗓門最大,好像在打雷,又最喜歡拿葛舒玉學舞這件是來炫燿。雖然葛舒玉學了很久的舞蹈,可是,每次運動會跳大會舞、或體育課跳土風舞,都看她像喝醉酒的章魚手忙腳亂,有時有像快死了的蟑螂一樣手腳抽筋,而且,葛舒玉那麼胖,要是跳「天鵝湖」,王子一定會被這隻胖天鵝壓得「碰--啾!」死翹翹了。


  「葛太太,妳這皮包很高級喔,要不要一、兩千塊呀?」我尖著聲音問。我有觀察過,幾乎每個媽媽都很愛談這種話題,問人家衣服在哪買、頭髮給誰做的、鞋子又多少錢啦:愈無聊的,他們愈愛聊。


  「咯咯咯,我好幾個這種包包。」何麗珠最會學葛媽媽鴿子笑聲了,「咯咯咯,一個『才』只要八千元而已,是『白』來品喔。」


  我們一邊笑一邊學大人搖屁股走路,扭呀扭呀,好像是廟會的七爺八爺,扭呀扭呀,我採到了一隻鉛筆,腳底一滑,哇!跌了個四腳朝天,更慘的是───高跟鞋的鞋跟…………斷了!


  我急得快哭出來,「嗚!我會被打死的,這是我媽最喜歡的一雙高跟鞋。」「怎麼辦?怎麼辦呢?」何麗珠也慌了,「用強力膠不知道有沒有效?要不要用強力膠黏黏看?」「對,用強力膠!」我找到工具箱翻了強力膠。「黏、黏、黏、什麼東西都可以黏起來,超級強力的───萬能牌強力膠,耶!一黏就搞定!」我學著電視廣告上那位長得好好笑的叔叔嘰嘰咕咕,因為他也是一邊唸一邊黏,然後就像變魔術般把很多東西都黏起來了。我把強力膠塗在斷了的鞋根上………好像真的黏住了。


  「我們不要玩了,趕快寫作業吧!」何麗珠說。「對喔,妳是來找我一起作功課的,我都忘了!」我把春假作業全部般出來,才發現老師居然這麼壞心,安排這麼多功課給我們,她一定以為作業給很多,我們就要一直寫一直寫,白天寫、晚上寫,寫到沒時間去玩,就不會變壞了。不過,我還是可以想出辦法破解老師的奸計陰謀。


  「作業這麼多,老師根本看不完,她都只會抽幾本來看,所以,我們一人負責寫一科,再抄一抄,不就行了?」想得出這一招,我實在太佩服我自己了。何麗珠點點頭,「好,我來寫自然,妳寫國語。」國語我最有把握了,我拿出國與測驗卷來埋頭苦寫。


  第一大項填國字。第一題,為人師ㄅ一ㄠˇ,我想也不用想就填上「婊」,電視和報紙常出現這個字,閉著眼睛我都會寫了。第二題,萬壽無ㄐ一ㄤ,一個人能活到一百歲,就表示她很老很老了,大人經常說薑是老的辣,所以這個答案當然是薑,唉呀,這麼簡單,老師真的是把我們看得太笨了。


  寫到一半,客廳的門打開了。「姐,有水果,還有巧克力、海苔,是伯母送的。」弟弟大叫著跳進我們房間,看到我和何麗珠,她就哈哈大笑起來。「哈哈,兩隻….兩隻妖怪…..


  爸媽走進來,爸阿看到我們也是笑得眼淚都快流下來,只有媽媽臉色變得綠綠的,她什麼話也沒說就衝回他們的臥房,一、二、三、四、五…..五秒不到,就傳出媽一聲恐怖的尖叫:「啊──是誰弄的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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