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走進廚房,為心愛的男人做起十餘道步驟的什錦麵。
卸下女強人的武裝,將麵條灑在鍋裏,滾燙的水是她熾熱沸騰的愛。
男人酷愛麵食又挑嘴,她花了不少精力摸索他的口味,宛如執著的科學家,不斷實驗研究「愛的料理」。
「值得嗎?花那麼多心力就為了煮一鍋麵?」朋友實在看不過去。
她聳聳肩,「他喜歡,就值得!」為了愛,再多辛勞也無悔。
瀝起七分熟的麵,隨即擱入冰水中急凍以保持麵的Q勁,再把染勻太白粉的肉片滑進炒菜鍋快炒幾下便鏟起。
男人是個美食主義者,對麵的嚼勁及肉的口感要求得幾近苛刻。
她接著把男人最愛吃的幾種菜切絲炒熟,再倒入熬了半小時的大骨湯,待湯滾沸後再放進肉片及麵。
男人總吃得精光,總人前人後誇她廚藝好。
抓住男人的胃,卻未必抓得住他的心!後來,她離開了男人,因為發覺對食物極盡挑剔之能事的男人,
對女人、對性竟飢不擇食、來者不拒。
她可以忍受他汗其他女人眉來眼去地調情,她也盡量假裝不知道他誘惑過她的好友,但是,當她出差歐洲一個多月回來,
發現躺他身邊的居然是他住處附近餐廳裏那個臃腫醜陋、又大他十歲的老闆娘時,她只覺一陣排山倒海的反胃。
老闆娘赤裸裸的身體俯趴在他的身上,油顫顫的肉團,像極了那男人最討厭的肥豬肉。
「哎─喲,這種東西怎麼能吃嘛?」第一次跟他用餐,他看到炒菜中有一塊白花花的肥肉,立即大呼小叫地把肉夾開,那種嫌惡的表情,
像見到殺父仇人似的,非除之而後快,「肥油油的,好噁!」
自此,她總費心地刮掉每塊肥肉,不讓男人看到肥脂。
可是,那渾身肥脂的女人......
她把胃中所有的食物都吐光,也吐光這段嘔心瀝血的感情。
她走進廚房,為自己煲起繁複耗時的玉米濃湯。
任油鍋內的雞肉被爐火挑逗得輕顫不已,她賣力切著洋蔥。離開摯愛卻流不出半滴淚,也許只因傷太重、心太痛。
而洋蔥的刺嗆,釋放了她心底最深沉的悲傷。
事後,男人來求和。為了怕自己心軟再回頭,她毅然搬出承租多年的房子,不是太絕情,是不想再對自己殘忍。
把切碎的洋蔥放進清雞湯中,再加入一匙奶油和一杯奶水,細火慢熬一小時,直到洋蔥都煮透煮化了為止。
就像自己在多年情路上熬得爛透倦極,熬得只為男人而活,熬得失去自己。男人不喜玉米湯,
一向愛喝這湯的她便也跟著不碰,多愚不可及的「犧牲」。
倒進玉米醬、粒,再加太白粉勾芡,最後倒入蛋花、舖上火腿末及蔥花。她總能一次喝下三大碗。
為自己而活,是一種幸福,她開始覺得。
她愈來愈忙碌,許久不再走進廚房,直至另一個男人進駐她的廚房,為她做了一道簡單爽口的布丁。
那男人先將紅糖煮成焦糖漿,淋上一小匙於杯底,再倒入打得發泡的蛋液,男人熟練地把它推進烤箱,
十餘分鐘後,香噴誘人的布丁便出爐了。
在等布丁冷卻的空檔,男人聊起自己的過去與將來,「我一直希望能早日組個小家庭,和心愛的女人一起,為心愛的孩子做布丁。」
聽出他的暗示,她倉皇地轉開話題,「啊,布丁冷了吧。」
把布丁放進冰箱冷藏的期間,男人對她表白了愛意,「妳也許曾對男人、對愛情失望過,但是妳願意再冒一次險嗎?妳願意─和我一起做布丁嗎?」
她沒有回答,靜靜地取出布丁嚐了一口,焦糖淡淡的苦味正好襯得整個布丁甜而不膩。她終於明白,愛情應該像熟布丁,
一點點苦澀是為讓甜蜜更可貴,一旦苦太多蓋過了甜味,愛情布丁便會原味盡失。
她愛上了熟布丁,和做熟布丁的男人。
擷取自 女人,不必等愛◎小彤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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